“他若动,我们挡;他若不动,我们守。”
“羽化门,不该怕他。”
“但羽化门,也不该再去驯他。”
——
这番决议传下,全宗一夜之间安静许多。
曲行云彻底闭关,静修堂停职所有名义活动,药谷重新封禁,除了狗剩,旁人不许再入。
一切,看似恢复了平静。
但真相是——
没人敢动韩夜。
哪怕他只是坐在那,喝一杯茶。
——
这一日。
天阴,云重。
韩夜坐了一整天,未动分毫。
到了傍晚,他忽然开口,声音不大:
“我累了。”
狗剩惊讶地抬头:“谷主您不是才坐回来三天?”
韩夜闭上眼:“三天不动,比打一架还累。”
“这不是坐,是挡。”
“他们太吵了。”
狗剩欲言又止:“那您是打算……”
韩夜慢慢躺了下去,盖上草帽:
“我要睡一觉。”
“谁都别来吵我。”
狗剩赶紧把井边的封禁阵再加三层,挂出“静养期·禁扰”石牌。
但这一觉——不比以往。
韩夜灵息一沉,体内那股幽泉之下残念彻底融化。
那日镇压泉眼时留下的那道“守”字纹,如今已悄然沉入他丹田,开始自转。
他睡着的时候,天地灵脉自动聚来,草席下竟生出一片淡金微芒,宛如静化地势。
灵气不暴,不乱,不涌,却宛如潮水拂石,润入肌骨。
丹田处,那颗圆满无暇的灵元之核,忽然一震。
嘭——
他……突破了。
无声无息。
无人可察。
他睡着,突破了。
——
而此时,主峰灵纹阁中,一道灵图忽然浮现:
【药谷·灵压异常·无源共振·突破疑似发生。】
值守弟子惊道:“是谁?”
阵法自动回馈——
【韩夜·静中自转·灵息晋阶。】
众人皆惊。
“他……又突破了?!”
“不是刚破灵元吗?”
“这才几天?他睡着就……!!!”
灵纹阁主一巴掌拍在案上,青筋直跳:“这还让别人怎么修?!”
——
药谷外,消息一出,门内又一次轰动。
只是这一次,没有人敢去看他。
所有人都知道——韩夜动不得,劝不得,也追不得。
你越看他,越会被他“静”到心里发慌。
你若硬要碰他,那不是“借势”,是“找死”。
那一夜,掌门林清玄在主峰灵台上望了整整一宿的夜空。
太上长老走来,笑道:“你还在想他?”
林清玄淡声:
“我在想,他若一直这样静着。”
“我们该拿他怎么办?”
太上长老淡然道:
“他若静着,就是我们羽化门的镇山石。”
“可若有一日,他站起来了……”
林清玄:“那?”
太上长老望向药谷:
“那这天下,便得重新排一遍座次。”
韩夜睡觉突破的消息,最终,还是传出了羽化门。
不是因为宗门故意宣扬,而是因为各宗的“探灵镜”自动捕捉到了那一刻的灵压异动。
那是一种极罕见的“无念升境”波动。
没有元气冲鸣,没有道声显化,甚至没有天象异变。
却偏偏在术法共鸣网中,留下了最纯净、最稳定、最完美的突破轨迹。
——静中生灵,灵中无痕。
连灵修署都出了内报专刊:
“据推测,此人突破时处于深度入定状态,其灵识未曾主导,而丹田自觉归核……可能是某种失传的古‘心息归流’法门。”
报告结尾,附有一句:
“该状态突破,如若可控,将极大优化修士心境控制、灵力溢散与根基稳固三项修行痛点,具备划时代意义。”
外宗哗然。
若说之前韩夜的影响只是停留在“门派内部争议”层面,那这一刻,便是真正迈入了——
修真界的中心议题。
静修流,火了。
而韩夜,成了“未传之圣”。
——
三日后。
西域万象宗道主李归玄,携“忘言玉”前来羽化门。
他是万象宗最后一位“静语传人”,早年闭关三十载,传说已将“寂语真诀”修至第七重。
此人少言寡语,却德望极高,一生未入一宗,只巡道十七国,凡开口必成道录。
如今,却罕见带礼登门,只为见韩夜一面。
掌门林清玄亲迎,却在道台上被他拦住。
李归玄淡声开口:
“我要见他,不是你们。”
林清玄一笑:“他……正在睡觉。”
李归玄平静道:“我可以等。”
“我修的是‘寂音’,等人,是功课。”
说罢,他于药谷之外三十丈,席地而坐,双膝一盘,闭目调息。
羽化门弟子惊讶围观,却无一人敢扰。
那是万象道主。
是半个修真界的道心标杆。
现在,他等着一个睡觉的人醒来。
药谷内,狗剩悄悄来到韩夜草席边。
“谷主……万象宗的人来了,说是要见您。”
韩夜盖着草帽,没睁眼:“他什么来头?”
“李归玄,寂语一脉。”
“很牛?”
“……特别牛。”
“来干嘛?”
“说是求‘静中悟’之真意。”
韩夜沉默了一会儿。
“我有真意?”
狗剩弱弱道:“他们觉得您有。”
韩夜翻了个身:“我自己都没搞明白。”
“他能等,就让他等着。”
“我现在困。”
狗剩低声一笑:“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。”
——
第二日,李归玄依旧坐在原地。
第三日,仍未动弹。
第四日,外宗使者纷纷赶到,灵犀宫、星落山、万言堂等宗门皆派人前来观礼。
但无人敢越李归玄坐下那一道线。
所有人都站在三十丈外,看着那口井、那张席、那顶草帽。
——第五日,天降细雨。
药谷云雾缭绕,灵气自聚如画。
韩夜终于醒了。
他坐起身,第一句话是:
“这茶,冷了。”
狗剩忙不迭倒水。
“谷主……外头还等着一个道主。”
“等我?”
“李归玄,五天了。”
韩夜眯着眼望向外头云雾。
“我醒了,他要问什么?”
狗剩:“他没说。”
“那我回他什么?”
“……也不用说。”
韩夜思索片刻,起身,走到谷口,朝三十丈外望了一眼。
李归玄缓缓睁眼。
两人遥遥对望。
无言。
无礼。
无姿态。
两息之后。
李归玄点头,起身,向韩夜遥遥作揖:
“得矣。”
说罢,转身离去。
全场哗然。
狗剩惊得下巴都快掉了:“这……就完了?”
韩夜打了个哈欠,回身重新坐下。